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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家相片Rady (睿導)

【沉默茱麗葉】―― 生命是場懸而未決的神秘旅程



(內有詳盡劇情交待,請慎入)


茱麗葉是一個中年的女教師,教授古典文學,獨自居住在馬德里。她有一段暮年之戀,並正準備跟著男友羅倫佐搬去葡萄牙定居。


就在茱麗葉積極打包,想甩開過去所有包袱的時刻,她在馬德里的街上巧遇了女兒的手帕交貝雅,貝雅告訴茱麗葉,自己之前去瑞士渡假,在那裡巧遇了茱麗葉的女兒安妮塔。這個消息震驚了茱麗葉;因為貝雅不知道的是,安妮塔從18歲就離家出走,茱麗葉已經有將近20年的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!


因此,原本打算重新生活的茱麗葉,放棄了精心構築的新生活夢想,搬回自己在馬德里曾住過的老舊公寓,並且開始打開塵封的回憶,面對自己隱瞞了37年的生命故事……


這是西班牙大導演阿莫多瓦的二十部電影,表現他一向擅長的女性主題,大膽剖析女性情慾跟女性內在。


本次比較不一樣的是:當電影預告不斷強打著:「隱瞞了37年的祕密時」,對我這種熟知阿莫多瓦的觀眾來說,這個祕密可能得更「血腥味濃一點」,意思是,因為是阿莫多瓦,他過去許多片子都曾出現過謀殺、綁架、陰謀、變性人等等超級戲劇化的元素,沒想到這次強打的「隱藏了37年的祕密」竟然如此地「小兒科」,實在讓我有點期待值落差!


不過,並不影響本片仍是我非常喜愛的電影佳作!只是觀眾可能需要調整一下自己的觀影期待,就是這次沒有變性人,沒有戲劇化的陰謀詭計,真的就只是一個「較尋常」的家庭故事。


在查詢電影資訊時,我才赫然發現阿莫多瓦的轉變竟然是因為「她」――艾莉絲·孟若 ―― 她是加拿大籍的短篇小說家,並且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;她的獲獎,被文壇視為「短篇小說」的新里程碑,因為一向較注重「大部頭」著作的諾貝爾文學獎竟然頒給了短篇小說創作者,而且,獲獎時,孟若已經高齡82歲!


本片改編自孟若的短篇小說集《出走》裡頭的三篇:〈機遇〉、〈快了〉以及〈沉默〉。


就我看過的幾篇孟若的短篇小說(收錄在《太多幸福》選輯),我的印象是孟若將短篇小說「放大」了,意思是,我以往閱讀的短篇小說多是在處理「微事件」,以20世紀最會說故事的短篇小說家歐亨利的故事來說,短篇小說擅長處理的是某些角色的生活片段,並把這些生活片段「放大」來審視。


可是孟若的短篇小說卻做了不同的嘗試,就是把人生「壓縮」為一個短篇小說的載體上去「翻閱」。我看到的好幾篇,時間跨度都很長,這些大跨度的故事中,省略了大量的角色的「生命資訊」交待,許多事只是透過簡單的一、兩句話就帶過了,彷彿那些「時光」毫無重量地輕逝了……(這是多殘酷的生命實境的文本呼應呀!)


所以,本片的敘事也忠於原著的片「斷」人生,有大量的空白,但不需要觀眾去彌補,因為個體生命的空白,誰也無從彌補。


(下面為了討論本片,會完整透露故事情節,請未觀影的朋友,斟酌進入)


回到電影,茱麗葉隱瞞了37年的祕密是講述自己如何遇到老公。那是個冬夜,茱麗葉獨自坐著火車,要去另一個城市任教,在車廂裡,她遇到另一位想跟自己搭訕的盛年男子,但茱麗葉並不想被打擾,於是去了有餐車的車廂,在那裡遇到了她未來的老公,修安,修安的老婆是個植物人,臥榻多年了。


火車到了一個小站,略為停留後,再次出發,才啟動一下,卻緊急煞車,讓大家都一陣驚呼,就在大家如陷五里迷霧時,茱麗葉赫然發現,火車停駛的原因是撞到了一個自殺的人,而這個人正是剛剛要跟自己搭訕的盛年男子,這個偶發事件卻在茱麗葉心中埋下了某種未解的陰影,她始終想著,如果自己不這麼冷漠,會否一切有所改變!?(原著中,女主角是跟這名自殺男子有短暫火花的。)


後來,修安老婆過世後,茱麗葉嫁給了修安,搬入了小鎮,生了一個女兒,看似美滿的生活,卻隱約不安,因為修安始終跟自己的女性藝術家友人艾娃維持著偶發的性愛關係,這讓茱麗葉難以接受。


一日,安妮塔出遠門去參加夏令營,茱麗葉跟修安為了艾娃的事起了爭執,茱麗葉自行出門去了,修安也因賭氣,出海捕魚去了,沒想到遇到了暴風雨,造成修安船難過世。


這件事變成了茱麗葉心中無法克服的陰影,她不禁又想著:如果我沒跟修安吵架,這一切是否不會發生?


但生命的齒輪滾動地如此快速,安妮塔在夏令營遇到了知交貝雅,貝雅邀請安妮塔去馬德里渡假,進而說服了茱麗葉母女一起搬到馬德里。一心想逃離喪夫之痛的茱麗葉便展開了新的生活,尤其安妮塔跟貝雅一起陪她渡過了那段憂鬱、晦澀的日子。


茱麗葉慢慢走出了陰霾,重拾了生活的信心。


安妮塔18歲那年選擇了去山上的修行中心閉關。原本為期三個月的閉關,最後演變成安妮塔的不告而別!就這樣,安妮塔從茱麗葉的生命中消失了,消失的無影無蹤……


茱麗葉從一個滿心期望自己女兒終會回來的絕望母親,變成一個憤恨不平的孀寡,因為她完全無法諒解女兒的不告而別,於是她說服了自己:「就當女兒死了!」她搬離舊公寓,再次重新展開自己的新生活。


就在一切看似美好平靜的狀態,得知女兒在瑞士的消息再次擊潰了她,終於,她靜下心來,慢慢扒梳自己生命中那些不願意「清創」的缺口……


電影一如小說,有著大量未曾說明、解釋的空白處,比如,貝雅說她跟安妮塔的分別是不歡而散的,卻沒說明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?又比如,安妮塔為何選擇了這種方式訣別,自始至終也沒說明……


這些生命的空白(這種『空白』絕對不是中國文藝強調的『留白』喔,而更像是一種被迫性地、無自主性地生命殘缺狀態),變成了孟若小說的「底蘊」,也說明所有人的生命難以面對、處理的真實情境!


這種空白出現在小說中,是一種風格,卻突然出現在阿莫多瓦片中,讓我楞了一下,卻也是一種藝術與生命觀照的昇華吧!終於阿莫多瓦也迎來了自己暮年的圓潤與成熟!(一直以來,我覺得阿莫多瓦是個叛逆不願妥協的頑童形象,包括上一部極盡惡搞之能事的《飛常性奮》)而這部片不知是否標誌著他也要開展所有熟齡導演要開展的「溫厚」派系列呢?我拭目以待。


不過,片中那隻跟著火車疾駛而奔騰的鹿的場景,是我個人非常喜歡的畫面,讓我想到俄羅斯的詩意電影語言,常莫名地出現馬之類的動物越過鏡頭,這個元素,也是阿莫多瓦以往片中少有的詩化語言。


最後,我看本片跟孟若小說,會不自主想到張愛玲。張愛玲寫出了生命的蒼涼,用文字堆砌出一個個華麗卻空洞的生命廢墟。而孟若,在我的理解裡,雖然行文與構述的形式截然不同,但也塑造了另一種生活荒境,在她們的筆下,生命如此輕薄,輕薄到連在紙上多掙得幾個字的機會不值得呀,一個延綿了7、80年的生命記憶,落到紙上,也不過寥寥數語,已說盡、說絕、說膩了……生命有時也許還不若一篇短篇小說精彩呢!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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